宋鱼

【默杏|代发】夫子 by 弦无月


【镜花缘-第四十四回】作者:弦无月




村里来了位先生,据说是北大出身的青年才俊,看着文文弱弱,一股子书卷子气。村长一大清早就去车站接了,到晌午了人还没回来。

姑娘们对这类八卦都比较热衷,更何况村里只有位忘先生,七老八十的人了,看都看腻了,这会儿来了个新鲜的,登时就坐不住,几个人叽叽喳喳把这新来的先生吹得神乎其神。

杏花君对八卦没多大兴趣,听一耳热闹也就过了。他正在屋头前面晾晒药材,过几日就到黄梅了,他怕时间赶不及处理药材,会耽误他发财致富。比起村口张大夫的医者仁心,杏花君在村里那就是活阎王,村里人都叫他冥医。

冥医,名医,都能和下头抢人了,当然出名,杏花君觉得这诨号还挺合他心意,也就默许了村里人胡乱叫。

晾晒药材是一件乏味又繁琐的工作,将近日落西山,他才得空溜回小屋喝口水。不多时,门外传来了响动,好像是一个人在拖曳着什么重物。杏花君没有一点儿去开门的意思,这个时候到访的多半是麻烦,直到他听到了村长在外头喊人。

杏花君:“……”

他这才发现屋里头的油灯还亮着,现在装死已经是不可能的了,他不满地啧了声,回头给村长开了门。一股浓郁的血腥味登时从屋外头挤了进来,杏花君自觉让开了路,让村长把伤者背进了屋。

“出了点状况,这位同志……”

还没等村长说完,杏花君就把村长赶了出去。“你明早再来。”

“那好,我明早再来看默先生。”

村长点点头,就这么把给人撂下了。若活阎王都救不下这位,就是天要绝人之路了。他一向心宽,大不了早几年退休,反正在这兵荒马乱的年代,能安安稳稳活着就要谢天谢地了。

杏花君对村长的识趣很是受用。这人伤得太重,片刻都耽误不得。他差小童去打了盆水,自己则仔细查看这人的伤处,他胸口的血迹已经干涸,和衬衣死死黏在一块,杏花君无奈只能用剪子把他衬衣剪开,两枚子弹死死嵌在他的肩胛骨,边上的皮肉没有一块是好的,炸开的碎弹片在他身上留下了非常惨烈的痕迹,很难想象这般秀气的人是怎么撑持到现在的。

他的感叹也就那么一瞬,随即就点了煤油灯给自己的吃饭家伙都烤了遍,老祖宗传下来的针一字排开,在暖融的灯光下泛着银白的光,杏花君有些犹豫,手掠过银针却是转而选择了洋人的刀镊,他心里清楚要把子弹取出光靠老祖宗的针是不行的。

小童打了水回来给杏花君做下手,血水端出去一盆又一盆,这一忙碌就是一宿。他的伤太重了,以至于杏花君根本不敢用麻醉。

杏花君从不怀疑自己的医术,他只担心这位默先生在没有麻药的情况下会痛得承受不住,所幸这位默先生的求生意志超越常人,村长来探望的时候,默先生就已经醒转。

“最多一刻钟,病人要休息。”

杏花君交代完就拖着还在打呵欠的小童出去进补药材,他一宿没睡,按理说即刻就需要休息,可一想到手术刚过就挣扎着要起床的那位默先生,杏花君突然就起了一点儿胜负欲。

直到杏花君出门有个一会儿了,村长才小心翼翼地问起了他情况。

病床上的人缓缓抬眼,失血过多的眩晕感让他并不能即刻作出判断,不过他还依稀记得他现在的身份——一个刚毕业出来的教书先生。

“鄙姓默,可以叫我默先生。”

村长愣了下,随即反应过来接话道:“对,对对对,先生怎么会伤成这样?”

“流弹……寇匪咳咳咳……”

村长见他要咳血,登时有些慌:“别慌别慌……你看这样,先生你伤重,就不着急回去上任了,先在这里好好养伤怎么样?”

默苍离又咳了几声,脸色惨白。

村长不好再问下去,只絮叨了几句,就带上门就回去了,路上还碰着刚采买回来的杏花君,又捧了杏花君几句。

“少来这套,医药费一个子都不能少。”

“嘿你这人!”

说归说,在回家之前杏花君的心情都非常美妙,直到他看见了某个不听话的病人正打算下床。

“躺回去躺回去,你这人怎么回事?!”他强硬地把默苍离摁回了床上,“再被我发现一次,我直接打断你的腿。”

默苍离缓缓眨了眨眼,表情有些无辜,衬着杏花君倒像个恶人。然而对于这种不听话的病患,杏花君一向铁石心肠,他强硬地把人摁回床上,还报复性地没有回避他的伤口,预料之中的痛呼并没有传来,要不是默苍离身形微滞,他甚至以为他没有痛觉。

这并不像是一个在象牙塔里养尊处优的学子。

杏花君盯着他的侧脸发愣,直到撞见了他幽深似海的瞳眸,甫才惊觉,转而装模作样地转头去端药。他隐隐有一种预感——这个人,他不该与他扯上关系的。不管这人是什么身份, 他浑身上下都写满了麻烦。

默苍离一声不吭地喝下了药。苦涩的汤药在唇齿间肆虐,让他止不住地想要干呕,但他现在没有任性的权利,尽快养好身体,他才有主动权去处理那乱作一团的局面。

杏花君看他皱着眉,只以为是汤药太苦,或许这个时候他才有一点儿人气,杏花君的态度也软和了下来。

“苦药皆良药,安心在这住上半个月,保你活蹦乱跳。”

半个月……这比他预估的时间还要短些。默苍离稍稍松了口气,紧绷的神经一放松下来,疲倦感就扑面而来,没过多久就昏睡了过去。

杏花君给他掖了被子,确认他只是身体太弱需要休息,才收拾东西出了门,他有些事必须先调查清楚。


默苍离昏迷了两日,这两日基本是杏花君亲自照看的。此人情况特殊,他不想节外生枝。更何况现在这种敏感时期,他不得不多想一些。

“我的行李箱是放在你这儿的吧?”

默苍离的突然出声打断了杏花君的思路,杏花君迟疑了一下,点头道:“对,怎么了?”

“行李箱里有我的委任状,我那时……受了惊吓,怕丢了。”

杏花君早就翻过了他的随身行李,与村长核对其身份无误,但他并没有打消对此人的疑虑。身份可以伪造,行李箱也不一定是他的,他犹记得默苍离被送来时身上穿的那件衬衫,袖口上的盘扣格外精致,一看就是老上海的风格,而行李箱里面的换洗衣物却是平平无奇。杏花君并没有将他的疑虑告诉村长,他只想安心在这乡野之地行医挣钱,然后找个山清水秀的地方养老。

若默苍离安分守己在村里做个教书先生,那于他而言并无挂碍。

“没事,村长把你东西收着呢,就在库房里。你要伤好了可以回去教书,我就帮你拿过来。”杏花君面上坦荡,实则也有一点做贼心虚的紧张。

默苍离像是没看出端倪,说完这茬又和他聊现在在村里教书的那位先生。

“他啊,叫忘今焉,七老八十的人了,还在教孩子们念书。”

杏花君对那位忘今焉并无多少印象,没印象是好事,说明人身体健朗,无病无灾,“你过去上任的话,是顶替他的位置?”

“不,上峰是担心他胃口不好。”

“啊?”

默苍离浅笑着摇摇头:“上峰对任何人都十分关切,忘先生年纪大了,是到了颐养天年的时候。”

“确实。”

杏花君认同地点点头,他是无法想象自己七老八十的时候还照着这种苦日子过活。为了自己的晚年光景,或许他应该对默苍离友善一点,就算人身份可疑,也不妨碍他现在就是一座待估的金山。

“冥医,有人找!”

屋外传来小童的声音。

杏花君疑惑地转头看了眼,按理说他一次只接待一位病人,这是村里都知道的规矩,这会儿不应该有人到访。

默苍离:“可能是来找我的。”

杏花君直觉自己应该回避,可默苍离下一句话就把他钉死在原地——“诊金他出。”所有的麻烦在金钱面前不值一提,杏花君立马换了一张笑脸让小童把人引进来。

不多时,房间里多了位七旬老先生。

杏花君是识得这个人的,但还没熟到互相打招呼的程度。鉴于这位老先生和即将来村里教书的这位默先生的身份,杏花君觉得他人杵在这里有点多余,甚至有点尴尬。

忘今焉除了开头敷衍至极地介绍了自己的名字之外就一言不发,似是在等默苍离接话,他并没有掩饰自己正打量以及评估眼前的青年,今早老三就给他发了密报让他小心上峰的调查,忘今焉虽表示对从未见过面的上峰嗤之以鼻,但还是对来村子里的新面孔做了点调查。

这个新来的即将成为他助手的先生,第一天就重伤住在了冥医那里,若他真是上峰派来的人选,那可真是……

太好了。

默苍离仰头看着沉沉不语的忘今焉,苍白的脸上挂着和煦而温吞的笑容。“你好,我是你新来的助理,很抱歉以这样的形势见面。”

只是助理?

杏花君惊愕地看向默苍离,他还以为这人是过来取代忘今焉的。哦对,自己问的时候默苍离也否认了,只是自己没当回事。

他看了看默苍离,又瞥了眼忘今焉,总觉得气氛很怪,他明智地选择闭口不言。

“现今世道不太平,默先生一路辛苦了。等默先生养好伤,可到仁明学堂寻我一道备课授业。”忘今焉取出行囊里的两册书,递给了默苍离,“学生们现在的启蒙书籍还在三字经以及论语,我听说北大现在并未沿袭旧时的课本,有空可以一起探讨下,也许会有新的备课思路。”

“好,我也从北大带了几册新青年,没想到先生也对这感兴趣。”

忘今焉哈笑了一声,似乎提起了兴致:“也是无意中友人寄给我的,好像是三月那一期,有一个叫周思彤的笔者写的论点非常有趣。”

“哦?”

“论时代的进步以及局限性。”

“三月那一期我有带,可是我记得里面并没有一个叫周思彤的笔者,反而是独秀先生的篇幅居多。”

“是么,老喽老喽,记性不好喽~”

默苍离平和地笑了笑,看着像是个极好相处的人。他与忘今焉天马行空地聊了快一个时辰,差不多都是学识之上的交流,但愣是让杏花君觉得非常不舒服。他搓了搓手上不断冒起的鸡皮疙瘩,最终耐性告罄,以病人需要休息为由轰走了忘今焉,并且索要了一笔非常可观的诊金。

杏花君只是随口报了个数字,没想到忘今焉竟是问都不问直接给了银票,头一次看到这么多钱,让杏花君有一种非常不真实的感觉。

他问默苍离:“你们教书的都这么有钱?”

“只是忘今焉。”

这会儿默苍离倒不说什么忘先生了,连带着那种虚浮的礼貌以及温和都从他的脸上消失得一干二净,杏花君顿时自在了许多,乐呵地在默苍离床边数着银票。

“你们这才第一次见吧,这个忘今焉这么大方?”

大方得像个怨种。

杏花君自然不会说把心里话说出来,给钱的个个都是大爷,他只是忍不住好奇。

“给钱能摆平的事,为什么要浪费时间?”

杏花君翻了个白眼,“没听懂。”

“他当然是有更重要的事要做。”

杏花君:“……”

算了,诊金到手就好,其他不重要。今儿到手的钱,抵得上他再看五六个病人,默苍离说什么都是对的。

“不过我要再多叨扰一些时日。”

“啊?村长应该有安排你的住处。”

“我认床。”

“……”杏花君看着他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,有些头疼。

“住宿费管够。”

“……哦。”

他算是看出来了,默苍离非常不喜欢忘今焉。村长给教书先生安排的住处肯定是连在一起的,默苍离如此抗拒,倒显得他与忘今焉之间的关系肯定不是第一次见面这么简单。

杏花君没有刺探别人隐私的爱好,他只管这人好好地在他这里养病,别砸了他的招牌,而默苍离也从不会给他添麻烦,他想不出拒绝的理由。

时间过得极快,短短两周的时间,默苍离就已经能下地走动了。按他的说法,明天是个好日子,适合去结识一些新面孔。

杏花君在一旁捣药,见人出去了,也没多大反应。约莫到了晌午,他肚子有些饿,刚打算唤小童弄点吃的突然想起人被他支出去采药了。

“……算了,随便弄点吧。”

他许久不曾进过厨房,但依稀记得怎么填饱肚子,就给自己下了碗清汤白面,淋了点油泼辣子,开胃又管饱。

“在弄什么这么香?”

杏花君被身后突然冒出来的声音吓了一跳,一口辣椒直接呛喉咙了。他咳得脸通红,瞪向身后的罪魁祸首。“你不是去学堂教书么,中午回来做什么?”

“饿了,回来吃饭。”

“没有饭。”

默苍离盯着杏花君手中的汤面,没有言语。最终,到底是杏花君的脸皮没有默苍离厚,他顶不住默苍离略带谴责的无声抗议,给默苍离下了碗面。

说也奇怪,看着默苍离像是个养尊处优的贵公子,吃饭倒是挺随性的,好像只要是个像样的吃食,他都吃得下去。

见默苍离吃得挺香,杏花君哼了声,又给自己煮了个蛋。

“下午你还有课的吧,这一来一回你也不嫌麻烦。”

默苍离停下筷子,无辜地看着他,仿佛听不懂他在说什么。

杏花君倒吸了一口凉气,一般默苍离这表情就代表没什么好事,“出什么事了?”

“学生们好像过于热情了些……”

“啊?”

“没事。”

“……”

杏花君有种非常不妙的预感。

默苍离吃完就一个人慢悠悠地回学堂了,杏花君被他搅得心烦,整一下午严阵以待,可并没有什么麻烦上门的样子,就在他以为自己只是多想的时候,门外传来了窃窃私语的声音。

“……”

默苍离这是招了贼回家?

杏花君不耐烦地推门而出,就见门口蹲了四个小姑娘。她们见杏花君直愣愣地冲出来,好似都被吓住了一般,而后一个拽一个慌慌张张地跑了,仿佛杏花君是什么洪水猛兽。

杏花君:“……”

看她们的装扮,应都是学堂的学子。

杏花君黑了脸,总觉得默苍离是在背后编排了他一些有的没的。虽说冥医的名声也没好哪儿去,但也不至于会吓跑人才对。默苍离还没回来,杏花君抓心挠肺地想知道发生了什么,干脆就跑去找了村长。

“哦,也没什么。今天默先生出了风头,半天的时间就把忘先生的学子都引过去听他的课。现在学子们分成两派,非要争个输赢,忘先生都没说什么呢,就几个学生瞎折腾。”

杏花君干笑了声,完全不明白这和自己能有什么关系。

“当然有了!”村长瞪了他一眼,“默先生可说了,他应不下这输赢,得您说了算。”

“嘶……”

“这我能说什么,我不就一赤脚大夫,还管这?”

“管不管你说了不算,默先生说你管得了,你就管得了。”

“……”

这多少有点蛮不讲理了,不得不说默苍离转移矛盾的手段是真的阴损。杏花君脸色越发黑沉,遥遥看见默苍离身边还带着几个学子走过来,他大步迎上去,直接拽住了默苍离:“解释一下?”

默苍离温和地朝他点了点头,朝他身边的学子介绍道:“他就是救治我的冥医,医术顶尖,技术高超,要是在北京,都得排着队挂号。杏花是我的过命之交,若寻不来我,可去他的居处。”

杏花君一口气梗死在喉咙里,仿佛一拳打在了棉花里那般难受无力。

学子们怯怯看向面色漆黑的杏花君,礼貌地问了声好。

杏花君:“……”

“学术本就不分高低贵贱,新派与旧派也并非无法共存。忘先生这几十年都浸淫在孔孟之道,定是有极高的学识修养,这不是一句旧派学说就可以一棍子打死的。”

“那独秀先生说的打倒孔孟?”

“是取其精华去其糟粕,万不可一知半解就断章取义。”

“好的先生。”

“时间不早了,都早些回去吧。”

“好的,先生再见~”

学子们叽叽喳喳结伴而走,独留下默苍离与杏花君面对面。老村长朝他们遥遥摆了摆手,也领着自己的儿子回去了。

杏花君几乎是咬着牙看向默苍离:“谁准你叫我杏花的?”

“杏花,回家吃饭了。”

“不要叫我杏花!”


杏花君回去煎药的时候越想越不对,他对外都说自己叫冥医,外头也没人叫自己杏花君。默苍离是从哪里知道的?

“嗯,桌上有封信,上面写着冥医杏花君。”

杏花君这才意识到他把自己的想法跑嘴边了。他感觉有那么一点尴尬,随即灵光一闪,大声问道:“你怎么能随便看人的信!”

“你早上起晚了,送信的小哥只能把信给了我。我敲了门,然后你说……”

“闭嘴!”

杏花君一时之间只想找个地洞把自己埋了。

好在默苍离只是应了声,就坐在桌边拿起书本备课,见他注意力没放在他这里,杏花君松了口气,赶紧拿了信看了起来。

是神蛊温皇寄来的,说是有了新的突破。

杏花君烦躁地抓了抓头,在希望冒头的瞬间将信塞进了煎药的炉火之中。默苍离听到动静瞥了他一眼,不知为何,杏花君避开了他的视线,转而挑起了一个别的话题——“你真要和忘今焉对着干?”

“如果这是你希望的……”

“不,我没有。”

似是早料到了杏花君的回答,默苍离了然地点点头:“我也没这个打算,只是当下学子群情激奋,此为权宜之计。忘今焉回去也会安抚学生情绪,你不必担心。”

“那你是怎么想的?”

“新旧之法?”

“嗯。”

“哪里有什么想法,只是哪个对现在的形势有利,就选择哪个罢了。”

“只是选择?”

“对,只是选择。”

没有对错,只是选择么……若当年他也是这般的想法,说不定就不会因为自己的傲慢固执而枉送人命了……

杏花君若有所思地望着桌上的莹莹烛火,思绪已经飘去了极远的过去。这一晚,他做了个噩梦,梦里声声冤魂哭诉。


第二天,默苍离和忘今焉双双进入学堂,气氛融洽得仿佛昨日之事未曾发生,但学子之间仍是暗潮涌动。一月之后,便是送学,村里有两个保送名额,往年都是忘今焉指定的人选,而今默苍离的出现,让此事出了变数。

没有人只把他当成一个平平无奇的助理,包括忘今焉。

忘今焉的一部分收入来源其实就是每年的保送名额,只要这人一送出去,后面基本都是当官的料,没有人会抵得住这样的诱惑。

忘今焉不会容许这样的变数存在,即便他多次试探默苍离不会是上峰派来的人选,此人也留不得。

他本想着第一天给这个新来的留个教训,却不料默苍离顺杆上爬,当即在他的课堂大肆宣扬新文化。这个新来的倒是知道见好就收,若是默苍离轻易应下这输赢之争,也倒好办了,而今只能客客气气地维持这表面的和平。

忘今焉忍了大半个月,再次找上了默苍离。

“按照惯例,保送名额不都是给村里最优秀的学子么?”

“确实,我属意王秋平与李月书这两孩子。”

“这两学生么?”

“有何不妥?”

“忘先生是以何标准选出的人才?”

忘今焉笑了笑,似是早有准备,掏出了两份近乎满分的答卷。“保送名额年初就定了,我们每年都会出这样的卷子,谁的分数高就就有资格获得这两个名额。报送出去的学生,自然是我们这里最好的学生。”

默苍离接过答卷细细看了起来,他没有接话,似是还有疑问。

此时杏花君敲了敲门,走了进来:“默先生,到时间喝药休息了,忘先生可明日再来。”

“啊对,默先生不可太过操劳,如果还有疑问,明日我们学堂再会。”

忘今焉走得干脆,杏花君见他远去,关了房门走到默苍离对面坐下。

“谢谢。”

杏花君挑了挑眉,冷笑着把药往他面前一推:“你让我这时候进来,可不就为了打断他的话么?”

“那能不喝药么?”

“补药,趁热喝。”

默苍离面上显了些许愁苦的神色,但还是乖乖地全部喝完了。汤药苦得发涩,杏花君笑得有些幸灾乐祸,他现在唯一的乐趣就是看默苍离喝药,尤其是被苦得眉头紧皱的模样,有趣的紧。

“哎……”

“村里人都知道忘今焉靠着这个发财呢,你这发的什么癫要堵人财路?”

“国家正值用人才的时候,若人人都像忘今焉如此塞几个歪瓜裂枣进来,那才是真的悲哀。”

“我记得你对李月书还不错。”

默苍离嗤笑了声:“天赋有余,勤奋不足。”

“那你是有看好的人选?”

默苍离不说话了,他细长的手指敲着桌上薄薄两张答卷,整个人陷入了冗长的思绪。

“你一没证据,二就是一小小助理,能做什么?”

杏花君也没指望他回答,收了碗就要出去。

默苍离忽然开口道:“一个名额十万大洋,忘今焉每年敛如此巨额的财富,总不会都存银行了吧?”

这没头没脑的一句另杏花君驻足回望,正望进了他那璨若星河的瞳眸。鬼使神差地,他竟是生出了想要信任他能扳倒忘今焉的念想。

“想做什么就去做,大不了来我药庐打杂。”

默苍离歪着头看他,第一次露出了一个还算真挚的笑。

杏花君摸了摸鼻子,脸有些发红。


这一晚,默苍离彻夜未归。他连夜去往最近的镇子发出了两份密报,而后坐车回了上海。


没过多久,忘今焉就被人拷走了,以巨额财产来路不明,非法买卖枪支烟草以及滥用职权的罪名压到首都伏法。而默苍离在那一日仿佛就突然销声匿迹了,不少学子到杏花君那里去寻,都一无所获。

事实上,杏花君在默苍离未归那一夜之后就再也没见过他。他与往常一般看看病人卖卖药,偶尔也会想起这个突然出现又突然消失的‘过命之交’。

直到有一天,送信的小童再一次停在了他屋头,哐哐哐地敲着大门。

“来了。”

又是神蛊温皇的信,邀请他去上海总部的座谈会,说是会有一个大惊喜,里头甚至夹了一张去上海的火车票。

如此服务到位,杏花君觉得有诈。

他又看了遍信,总觉得神蛊温皇的字迹仿佛得到了质的提升。杏花君摸了摸信纸,又抖了抖里面的信纸,确认里面没有奇奇怪怪的粉末之后,就收了行礼直奔上海。

多年前他离开这个地方躲在名不经传的小村子,多年后他再度踏足这里,却几乎认不出来了。

陌生感铺天盖地而来,忽闻熟悉声音自背后传来。他顿时陷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:

“杏花,好久不见。”




-END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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